在12月24日播出的央視《國家寶藏》第四集中，有一位來自中國建筑的國家寶藏守護人，她就是已年過古稀的大唐氣象建筑師——張錦秋。
她是中國建筑西北設計研究院總建筑師，是中國工程院首批院士，也是首屆梁思成建筑獎獲獎者，是何梁何利科學與技術成就獎第一位獲獎女性。國際編號210232小行星以她的名字命名——“張錦秋星”。
她師承梁思成、莫宗江，始終堅持建筑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相結(jié)合，不忘初心，開創(chuàng)了中國建筑的“新唐風”時代。在古城西安，沒幾步就能看到她擔綱設計的建筑作品。
陜西歷史博物館、鐘鼓樓廣場、大唐芙蓉園、陜西省圖書館、大明宮丹鳳門、黃帝陵大殿、長安塔……她的作品不僅成為西安城市的新地標，為西安的城市特色定位作出了卓越貢獻，而且以其洋溢著的濃烈唐風漢韻，開創(chuàng)了中國建筑新唐風的時代。
“到祖國需要的地方去”，巾幗不讓須眉
1936年金秋，張錦秋在“錦官城”之稱的成都出生，長輩取名為“張錦秋”，暗合了人物、地點、天時三個要素，寄托著對她的殷殷期望。
張錦秋出生于一個建筑世家，家庭環(huán)境的耳濡目染，讓她最終于1954年報考了清華大學建筑系。此后，作為建筑歷史與理論專業(yè)研究生，她師從我國建筑學泰斗梁思成。梁先生對這位女弟子關懷有加，得知她對中國傳統(tǒng)園林情有獨鐘時，當即指派他的得力助手莫宗江擔任張錦秋的導師。
1965年，和首都的研究生，張錦秋在人民大會堂親耳聆聽了周恩來總理的畢業(yè)贈言——“到艱苦的地方去,到祖國需要的地方去”。此后，張錦秋毅然踏上了西安這塊土地。
“蓄足能量的種子，只待春天來臨”，細膩與大氣并存的女設計師
1973年6月，周恩來總理陪同外賓參觀原陜西省博物館碑林時，感嘆空間小、光線暗，指示在適當?shù)臅r候要新建一座博物館，上世紀80年代，博物館建設工程被列為國家“七五”計劃重點項目開始啟動，設計任務交給了西北設計研究院，張錦秋被委任為項目負責人?！敖ㄔO陜西歷史博物館是周總理的遺愿，是‘十年浩劫’后我國興建的地一座現(xiàn)代化大型博物館?！睆堝\秋說?！暗降滓研碌年兾鳉v史博物館建成什么樣子？任務書上只有一句話：博物館建筑本身，應該成為陜西悠久歷史和燦爛文化的象征。”
西北設計院一共做了十二個方案，張錦秋設計的是一組唐代風格的宮殿。她的方案獲得了最終的認可。
陜西歷史博物館
張錦秋說：“我做的方案，主要就是在象征上，著重思考象征問題。我覺得唐代最具代表的應該是宮殿。我設計的方案并不是模擬一個具體的宮殿，比如大明宮、北京的故宮。我就把傳統(tǒng)宮殿的要素和基本特征概括為：中軸對稱，主從有序，中央殿堂，四隅崇樓。這是中國古代宮殿的基本格局，因為它體現(xiàn)了古代人民的宇宙觀，天子就代表宇宙最高，所以它是一個宇宙模型的體現(xiàn)。”張錦秋從王維《山水訣》中“夫畫道之中，水墨為上”一語中，覓得了中國傳統(tǒng)藝術的色彩精髓，并把這一理念運用到自己的設計中。她對省博物館的整體色彩是這樣安排的：白色磚墻面、漢白玉欄板、瓦灰色花崗巖臺階、淺灰色飛檐斗拱、深灰色琉璃，全部色彩未超出白、灰、茶三色。這和北京故宮等明清建筑以亮麗的黃、紅兩色為主調(diào)的色彩構思截然相反，有效破解了傳統(tǒng)建筑與現(xiàn)代建筑對立的難題。
新的陜西歷史博物館，它成為了西安和陜西的標志性建筑，獲中國建筑學會建筑創(chuàng)作獎，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確認為世界一流博物館。
1979年，她以其女性建筑師特有的細膩，為西安設計阿倍仲麻呂紀念碑。這座唐風十足的紀念碑融入了阿倍仲麻呂所處時代最常見的建筑樣式——石燈幢，碑主的《望鄉(xiāng)》詩文和李白悼其逝世的《哭晁卿》詩篇以草書體鏤刻于碑身兩側(cè)。碑頂碑欄飾以日本櫻花和中國梅花，以及日本遣唐使船的浮雕，使整座紀念碑氣質(zhì)古樸，具有深邃的中日文化內(nèi)涵。
阿倍仲麻呂紀念碑
以這座紀念碑的成功設計，使得張錦秋在建筑設計界脫穎而出。被人們譽為“三唐工程”的唐華賓館、唐歌舞餐廳、唐藝術陳列館，青龍寺空海紀念碑、法門寺博物館珍寶閣、華清宮唐代御湯遺址博物館、鐘鼓樓廣場。創(chuàng)造了勝似盛唐的美好意境和環(huán)境，形成了獨樹一幟的“新唐風”建筑設計風格。
“國人震撼，世界驚奇”，芙蓉園里的大唐神韻
唐代的曲江是中國歷史上久負盛名的皇家園林和京都公共自然景區(qū)，這里遙對南山、川原相間、泉池溪流與綠蔭繁花相應、隋代建大興城，以城墻為界，在城墻外的曲江南部修芙蓉園（亦稱芙蓉苑），設為離宮。城墻內(nèi)的曲江北部作為京城的公共游賞之地，唐玄宗開元年間，將芙蓉園內(nèi)的水擴充到70萬平米，稱芙蓉池。
曲江與其周圍慈恩寺大雁塔杏園、樂游原、青龍寺等名勝古跡相互連屬。景色秀美，文華薈萃，是盛唐文化典型典型區(qū)域之一，“三月三日天氣新，長安水邊多麗人”，“上已曲江浜，喧于市朝路。相尋不見者，此地皆相遇”，描述了曲江節(jié)日盛況。唐昭宗元祐元年，朱溫挾持昭宗遷都洛陽，長安毀于一旦，曲江池芙蓉園亦不復存在。
2000年初，曲江新區(qū)管委會委托張錦秋規(guī)劃并設計大唐芙蓉園。
張錦秋把大唐芙蓉園并不建設在“芙蓉園”歷史原址，而是選擇在唐代曲江池北一帶，這樣既保持了唐代大雁塔東南的方位和距離，與歷史大體一致，同時回避了遺址保護、古舊恢復等一系列的問題，規(guī)劃與設計力求做到歷史風貌、現(xiàn)狀地形與現(xiàn)代化旅游功能三者有機結(jié)合。在園林規(guī)劃上，確定園林山水格局為第一要務。自秦漢以來大型皇家園林山水隔絕往往以象天法地的思想定位，漢武帝的上林苑中以昆明池象征“天漢”，池的兩岸分別立“牽?！薄翱椗倍?，以示云漢之無涯。唐代大明宮御苑置“海上三山”，是把人們理想中的神仙世界山水模式納入帝王之居。大唐芙蓉園必須借助曲江原有地貌特征，將全園地形制高點置于東南部土山上，形成主峰，山的輪廓力求與遠處南山呼應。
北部寬闊的湖面開辟為北凸南凹的“腰月”形，使其對全園中心區(qū)呈回環(huán)之勢，湖面東南有水口，西南部水面經(jīng)芙蓉橋后收縮為芙蓉池，形成自南而北流來的“曲水流斛”溪流匯入，在紫云樓以南形成紫云湖。這樣，就形成了一個有瀑布、湖面、溪水、池面河流組成的環(huán)形水系，成為芙蓉園有機血脈。
大唐芙蓉園
芙蓉園中心部位以南門、“鳳鳴九天”、紫云湖、紫云樓為中軸區(qū)；御宴宮和“曲水流觴”構成西翼區(qū)；東側(cè)的唐集市、全園高峰以及背部的詩魂群雕構成東翼區(qū)；占全園面積三分之一的湖面及其周圍是把經(jīng)典共同構成環(huán)湖區(qū)。把全園分為四大景區(qū)。實際上也是四大功能區(qū)。設計以唐文化為主題的12個景點，其標志性建筑紫云樓、仕女館、芳林苑、鳳鳴九天劇院、詩魂雕塑群等，亭臺樓閣錯落有致，廊橋道徑巧妙勾連，將大型唐代皇家園林夢幻般地再現(xiàn)于今世。
其中，紫云樓是氣勢最恢弘的一個。紫云樓是唐芙蓉園主題樓。據(jù)史料記載，紫云樓是建立在城墻上的全園主樓，其下有門聯(lián)通城墻外的芙蓉園與城內(nèi)的曲江池。據(jù)民間流傳，紫云樓玉樓金殿，磋峨高聳，俯視綠洲，遙望曲水。每逢曲江大會，皇帝便登臨此樓，憑欄觀景，欣賞梨園輕歌曼舞，賜宴寵妃近臣。現(xiàn)在紫云樓取其意象，將二層樓閣置于相當于城墻高度的臺座上，臺內(nèi)設兩層封閉式陳列廳，樓的東西兩側(cè)各設置體型挺拔的獨立樓闕，并以四架彩虹飛橋分別將樓闕亭與主樓聯(lián)系起來。這是從壁畫中采擷來的手法，不僅增加了紫云樓的皇家氣勢，還增添了幾分浪漫風采。向湖的一面設計了22.5米寬從地面通向二三層樓大臺階，形成天然看臺。紫云樓展示了“形神升騰紫云樓，天下臣服帝王心”的唐代皇家風范。
與紫云樓隔水相望的望春閣，高36米，是一個體態(tài)輕盈的六角形樓閣。在湖水倒映中，亭亭玉立，顯現(xiàn)出秀麗挺拔的大唐神韻，是全園的又一個標志性建筑。這樣，以300畝芙蓉池水面為中心，紫云樓、望春閣與遙相呼應的唐大雁塔呈“三足鼎立”之勢，樓影、閣影、塔影倒映水中，構成了一幅完美的“歷史對話”，古與今在一池碧水中交融輝映，盛唐風貌完美再現(xiàn)。
這樣設計注重了陰陽調(diào)和，主從有序。同時，芙蓉園建筑兼有宮廷建筑的禮制和園林詩情畫意的藝術追求。在建筑形象上將宮廷禮制和園林的詩情畫意有機相融正是設計者的追求，特別是標志性的門、殿、樓、閣的建筑形象兼?zhèn)潆p重品格，以致全園形成一個統(tǒng)一和諧的整體。使不同景點的建筑在協(xié)調(diào)中突出對比，在差異中尋求和諧。
大唐芙蓉園的建成，使得“國人震撼，世界驚奇”。有人認為大唐芙蓉園是新唐風建筑，對此，中國建筑西北設計研究院總建筑師趙元超予以否認：“大唐芙蓉園是一座現(xiàn)代建筑，不是傳統(tǒng)建筑，張錦秋有一個非常強的意識，就是用現(xiàn)代形式表現(xiàn)傳統(tǒng)文化”。
“不睹皇居壯，安知天子尊”，丹鳳門上的創(chuàng)作探索
公元904年，宣武節(jié)度使朱溫挾持唐昭宗遷都洛陽，下令毀掉長安的民房和宮殿，將木材順渭河流放洛陽興建宮室，百姓遷到洛陽，長安城里大明宮也遭到毀滅性的打擊，徹底淪為廢墟，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天祜遷都”。大明宮毀滅之后，中國歷史上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的宮殿，也再沒有一個朝代在長安定都，中國文化的中心從此東移。具有“盛唐第一門”之稱的丹鳳門，經(jīng)過連年的兵燹火噬，也煙消云散。
唐大明宮丹鳳門曾經(jīng)作為盛唐皇宮的正門，在現(xiàn)代西安的城市布局上又是城市大門——火車站廣場北面的對景。因此，由于其崇高的歷史地位和重要的現(xiàn)實區(qū)位，決定了丹鳳門博物館應該是一座唐風濃郁的現(xiàn)代化標志性建筑，既能保證保護展示的基本功能，又能承擔起溝通歷史與未來，增進唐代宮殿與現(xiàn)代城市的有機融合。
沉寂了一千多年后，2008年，西安曲江大明宮遺址保護改造辦公室實施丹鳳門遺址保護展示項目，進行重新設計，掀開了一千多年前丹鳳門神秘的面紗。
大明宮丹鳳門
新設計成的大明宮丹鳳門矗立在一個大墩臺上，遠遠望去像一支展翅欲飛丹鳳，大墩臺下面有五道整齊劃一的門道，在墩臺頂部有城樓，城樓高大雄偉，屋頂巨大有力的斗拱，厚實的瓦、高挑的屋檐。丹鳳門外觀用了土黃色。整個建筑給人的是：結(jié)構簡單，規(guī)模宏大，氣勢磅礴，莊重大方，整齊而不呆板，華美而不纖巧，舒展而不張揚，古樸卻富有活力。丹鳳門背靠大明宮遺址公園，南望巍巍聳峙大雁塔和綿延不斷秦嶺山脈，給人一種帝王般的大氣和霸氣，引發(fā)人們歷史的聯(lián)想。重新設計這座唐朝時最大的門樓的人，正是張錦秋。
張錦秋一直在探索傳統(tǒng)與現(xiàn)代相結(jié)合的創(chuàng)作之路，于建筑的環(huán)境、意境、尺度中體現(xiàn)傳統(tǒng)文化及傳統(tǒng)建筑的精髓；于功能、材料、技術上體現(xiàn)現(xiàn)代建筑的需求。她嘗試用新材料新結(jié)構體現(xiàn)傳統(tǒng)的風韻。對唐大明宮遺址丹鳳門博物館的設計鋼結(jié)構體系，實現(xiàn)了建造過程的模塊化、工廠化、標準化。
按照文物部門遺址上不能復原重建的規(guī)定，張錦秋首先根據(jù)丹鳳門遺址的型制和尺寸進行推理設計，尋找出比較貼近歷史建筑原貌的形象；同時，遵循國際及國家有關文化遺產(chǎn)遺址的保護要求，在遺址上建保護與展示設施必須保護遺址完整性與原真性，采用新技術、新材料及可逆的工程保護手段，盡量向世人展示遺址歷史價值，文化價值、和工程技術價值?？少F的是，從唐代大量壁畫、宋人的繪畫、紋飾上可見一些城樓形象，宋《營造法式》則有相對比較詳細記載。特別是傅熹年、楊鴻勛、王才強、王璐四位學者對于唐長安大明宮玄武門及重玄門、明德門、丹鳳門的復原設計很有參考價值。
張錦秋精心做了兩套推理方案：一種方案是墩臺上做一棟矩形平面的木構城樓；另一種是在墩臺上兩端設置挾屋，當中為正樓。經(jīng)過對唐宋繪畫等資料的分析，凡有挾屋的城臺平面形狀大都會隨著城樓形狀進退而進退，墩臺不是一個單純的矩形平面，而丹鳳門遺址顯示其墩臺是一個完整的矩形，雖然碑林所藏興慶宮圖所刻丹鳳門為有挾屋的形式，但其城門墩臺錯落形狀與遺址現(xiàn)存不符，故不足為據(jù)。依此推理，矩形的平面平臺上設置一座矩形的城樓比較科學合理，形象端莊大氣。經(jīng)過反復論證，確定第一套方案。
為了實踐保護展示建筑的現(xiàn)代性和可逆性，設計采用了全鋼結(jié)構。城臺與城墻部分外壁為大型人造板材，外表分別施以城磚和夯土墻的機理。樓板屋頂為輕型合金鋼板材。外露部分均采用合金鋼板組合而成，通過金屬構件固定到鋼結(jié)構構件上。所有室內(nèi)空間內(nèi)部裝修均不仿古，采用現(xiàn)代材料、現(xiàn)代手法與風格。
建筑外觀色彩從上到下全部為淡棕黃色，近于黃土與木材的色彩。這座建筑既體現(xiàn)唐代皇宮正門的型制、尺度、造型特色和宏偉端莊的風格，又使其成為一個現(xiàn)代制作的標志，賦與這座遺址保護展示建筑以明顯的現(xiàn)代感。這樣的設計，把大明宮的氣勢表達出來了。
丹鳳門作為一個遺址博物館，必須具備博物館的功能，分為四個功能區(qū)：遺址本體保護區(qū)、保護展示輔助區(qū)、多功能展示區(qū)、設備用房區(qū)。在參觀者入院路線上，參觀者從東部門廳通過一個自動扶梯上到4.2米標高層，在島型參觀平臺從東向西俯視遺址，然后沿北墻內(nèi)或南墻內(nèi)步道，瀏覽現(xiàn)存的四個門道遺址，在展示廳西南角可俯視唐代城墻室外地坪和城墻包磚遺址。然后，進入西城墻遺址保護展示區(qū)間，沿南墻內(nèi)步道西行，最后從從城墻西段出口離館。為了滿足禮儀活動和殘疾人的需求，在保護廳的北側(cè)，設專門入口，內(nèi)有電梯，可從遺址層經(jīng)過4.2米，8.4米到達14.8米，這一交通流線的設置，既滿足了遺址展示的要求，又兼有利用樓上多功能廳開展文化活動的可能。
“今天看到丹鳳門遺址，就知道大明宮當年有多么輝煌，有多大的尺度。”張錦秋說。
大唐華清城是張錦秋來西安后的第一件作品，也是她“天人合一”理念升華。這個大型文商旅綜合體承載著西安臨潼國際旅游度假區(qū)“興文、強旅、筑綠、富民”的發(fā)展理念，也承載著把臨潼國際旅游度假區(qū)建設國際一流的生態(tài)度假區(qū)重任。
大唐華清城
那是在“文革”后期，旅游開發(fā)的意識開始萌動，西安旅游名勝吸引不少國際友人來參觀，旅游勢頭開始上升。當時軍管革命委員會主任就給西北院領導下命令說：華清池旅游景點連個像樣的大門都沒有，請趕緊設計一下華清池的門。領導聽說張錦秋學過古建筑，就把設計的任務交給了她。
臨時受命，張錦秋心想，唐玄宗和楊貴妃在華清池演繹的故事家喻戶曉，所以大門還是要具備某些唐代的特點吧，否則就文不對題了。于是她趕緊翻閱手邊有限的關于唐代建筑的資料，花了一周的時間，拿出了設計圖紙，基本上是唐代風格，建成后很受好評。
“這是藝術性難度最大、技術性最復雜的項目，規(guī)劃方案幾易其稿、施工圖不計其數(shù)的變更。深感自己在城市規(guī)劃、城市設計、建筑設計、園林景觀設計諸方面的不足，缺乏經(jīng)驗?！睆堝\秋說，“在我的理想里，大唐華清城與驪山、華清宮是一體的，就像山上的綠色傾瀉而下自然地生出了這個廣場，廣場融古通今、生動活潑烘托出皇宮的恢弘氣勢，卻不會搶皇宮的風頭”。
建設基地處于華清宮與臨潼城之間，首先要擺布好三者之間關系，現(xiàn)在臨潼的南北主干道并沒有真正對準華清宮的主干線，而且華清宮在不同的歷史時期呈現(xiàn)出九龍湯、五間廳和芙蓉園三條中軸線：一條是最東邊的五間廳，它是建國初期最主要的溫泉沐浴場所；居中的中軸線是上個世紀50年代西安的國慶工程之一，寓意專供唐玄宗御洗的九龍湯，當前是山水情景舞劇《長恨歌》的表演場地；另一條位于西側(cè)，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在華清宮里建造的一組包含水面和亭臺樓閣的園林建筑。
最終構思出了半圓形廣場的解決方案，圓形廣場的圓心對應著城區(qū)的軸線，以主廣場長恨歌廣場為中心，輻射出東邊的“春寒賜浴”廣場，中間的“溫泉銘”廣場，西邊的“霓裳羽衣”廣場，這些小廣場分別對準華清宮內(nèi)三條軸線，通過臺階向上可以到達三個小廣場。并使其主題所在區(qū)域表現(xiàn)的內(nèi)容又一一對應，相得益彰。大唐華清城在布局上將驪山、宮、城融合在一起，搭建起了華清宮和臨潼城區(qū)、游客和市民的橋梁，實現(xiàn)了歷史與現(xiàn)代的融合。
中國城市規(guī)劃協(xié)會常務副會長吳建平對大唐華清城建成給與了很高的評價：大唐華清城在充分尊重傳統(tǒng)文化的前提下，連接歷史與現(xiàn)代，打通民族與國際的脈搏，成就了文化旅游與商貿(mào)融合的新標桿?！?/p>
走進生活中的張錦秋
1958年還在清華大學讀書的韓驥認識了張錦秋，他們是同班同學。作為建筑系里的白專典型，畢業(yè)后，韓驥被分派到了寧夏。五年后，紅專典型的張錦秋為了跟隨丈夫，作為支援三線建設的專業(yè)人員來到了西安。兩人分居七年之后，1973年，韓驥才調(diào)到西安，后來擔任西安規(guī)劃局局長20余年。
“張錦秋是大家閨秀，他很會做事，很會說話，很會做人，這是她的家庭教養(yǎng)形成的，不是后天看幾本書就能學到的，這是我最欣賞的?！?/p>
“我特喜歡她，一個特純潔的女孩子，然后又特用功，當然，后來機遇種種，走上大師之路。她教養(yǎng)非常好，學養(yǎng)更好，這是一個建筑師的基礎。為什么張錦秋建筑有文采，看了以后很典雅，這就是深層次審美意識。生活中，他們兩人很少爭論，也很少在家里探討工程建設問題，因為大家都挺忙，各有各的事情，回家后，還要看書或者加班的事。一次卻意外，就是為西安的鐘鼓樓廣場改造問題，與老韓發(fā)生了爭論。那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春節(jié)時間，兩人在家里閑聊。西安鐘樓、鼓樓建于1384年和1380年。早年圍繞鐘鼓樓有兩個規(guī)劃方案，1953年城市規(guī)劃確定鐘樓和鼓樓兩個廣場，以鐘樓為中心。1983年，城市規(guī)劃又將兩個廣場合二為一，擬在鐘鼓樓之間開辟綠色休息廣場，這個方案富有地方特色。但因為拆遷量太大，一直未能實施。老韓當時是規(guī)劃局的，認為廣場現(xiàn)在不著急做，錦秋認為，西安作為一個古城，廣場應該早點清理出來，否則，影響西安形象。
張錦秋提出，鐘鼓樓廣場建成市民廣場，脫去政治性廣場味道，可以聚集人氣。第二，可以在鐘鼓樓地下開發(fā)三萬米商業(yè)空間，這些費用足以支付城市拆遷費用和綠化廣場費用，市政上也不用投入過大的資金。這樣，通過城市設計、通過組織，西安舊城的中心廣場可以建立起來。老韓聽到這兒，特高興，他說：“走，咱們給市長拜年?！边@是他來西安唯一的一次給市政府領導拜年，主管市長聽到匯報后，當場就表示同意。
“錦秋是理想主義者，我是機會主義者，其實，規(guī)劃師應該是理想主義者，建筑師是機會主義者，我說咱倆換個位置就好了，你來搞規(guī)劃?！?韓驥用幽默、風趣、睿智表達著對張錦秋的感情，能感覺到他對張錦秋的感情，好像從年輕到現(xiàn)在都沒有變過，一直是那樣的欣賞。
西安曲江文化局局長王海熙說：“錦秋和韓驥是建筑界的寶貝，猶如梁思成與林徽因，也是我們陜西人的驕傲，也是全國人民的驕傲，他們倆對陜西的建筑界貢獻，影響深遠。”
中國建筑西北設計研究院總建筑師趙元超說：張錦秋在陜西工作的40年，也是中國建筑界風起云涌變化萬千的40年。各種主義、流派、思潮洶涌而來，她謙虛地把自己半個世紀的創(chuàng)作之路概括為探索之旅。作為同行，我深知這條創(chuàng)作之路不僅僅是探索之旅，在全盤西化的時代大潮中有可能更多地是獨孤的探索之旅。正是這種對工作精益求精一絲不茍的精神，這種對城市對歷史的負責態(tài)度和社會責任鑄就了一個又一個精品。
正如文學評論家肖如云說：錦秋營造了西安古都，現(xiàn)代西安也營造了她，西安使她大氣，西安使一個蜀地女子變成了大唐氣象建筑師，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有意思事情，像這樣的人，一個人集中一輩子就在一個城市，在一座城市形成獨特的風格，然后跟這個城市血肉粘連的不多。
西安給了張錦秋表現(xiàn)的舞臺，張錦秋則尋找并表現(xiàn)這個城市之魂，她和這座城市達到了水乳交融境界，我們可以說西安是“錦秋的長安”。
（注：本文改自《時代人物》2015年第5期）
